沉衣

梦里我被收养长大在一个医学世家,我学医的师父是当年的传说,看到透亮的千丈潭水崖壁下那对面石头上有个坐着淡淡忧郁地沉思的青色长衣的女子,隔湖望着那女子的侧影,一时亦痴了,提起内力便跳下崖壁点水而去,后来那女子就成了师娘,再后来传说有些不一样,但我只常常见师父静坐在当年看见师娘时他立着的石头上,痴痴望着崖下深湖对面当年师娘坐着的石头,很久很久,日复一日。后来我某日又在湖边听到风中传来的人们闲闲说当年那个少年、那青衫的侧影,我忽然怯了,在浅碧色清极了似乎很浅而其实颇有压抑内力之凶险的深湖由我年少尚浅的功力而生的畏怕、同对师父那一眼痴绝一纵千仞涉水而去那浅碧水色无形的吸引,忽的,还是被前者压倒,我抱膝坐在了师父常常坐那块于我稍有些高的平坦折带纹的石面上,凝望着湖对面那块,渐渐然,亦几乎入那痴痴的心境中,远远望那青衫的影那眉那单薄的肩里沉藏的一切哀沉的辗转与清韧的情致。我想,师父当年也只是少年也功力尚浅呐,那些闲叹旧事的人们,所以叹,不正是少年那一涉水之凶险因而才可叹的么,所谓功力深厚只是润饰罢了,而我若试跃去、却终隐隐预见要沉下去的,师父当年那痴,许是有念力之类的不可捉摸的所在罢,既是于跃、亦是未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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